柳树人立刻发觉自己问了不合适的话，他连忙道歉道：「对不起，是我唐突了。」
「没关系。」卡尔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，「莫妮婆婆是我们一位叫做托马斯的队友的遗孀。但在托马斯死后，她却没有选扫离开，而是一直留在商队里煮饭。」
「莫妮婆婆煮的菜，美味极了！」保罗咧开缺牙的嘴说道。
「没错。」帕利也说道，「她做的饭，比起老猫头酒馆的茉莉大婶来也不惶多让！」
「老猫头酒馆又是什么地方啊……」柳树人无力地说。
踞肉熟还有一段时间。所以几人就坐到了离火远一些的地方，聊起天来。
在柳树人的询问之下，卡尔告诉他，那老猫头酒馆就在门牙城里。只要他进城，就很容易找到。
「因为那里的烤蜥蜴特别有名！」帕利说道。
然后聊着聊着，话题又回到了莫妮婆婆的身上。
「山河城的士兵，就是一群蠹虫！」帕利一拳打在马车上，把马车打得一阵摇晃。
这可把柳树人吓了一跳。
「莫妮婆婆不在这里，是和他们有关系吗？」柳树人问道。
「是啊。」卡尔说道，「要不是那群蠹虫带走了莫妮婆婆，她现在还在为我们煮饭——愿光辉之主诅咒他们，永堕地狱！」
「诅咒他们！」光头的帕利也同样恶声咒骂道，「要是莫妮婆婆还在，又如何会轮到艾那个啥小姐你来多事。」
「发生了什么事？」柳树人没理帕利，径直问向卡尔。
卡尔又骂了一声，随中却沉默下来。过了好一会，他才再次开口说道：「事情的经过也没什么特别的。那天我们就是像往常一样地进城，然后看见城门口在排队，然后那些该死的士兵就把我们队伍里的女人都挑走了。」
「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女人！」柳树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，「你们不会反抗吗？」
「我们拿什么反抗？」乔咬牙切齿地说道，「商队里的女人都是奴隶。按照王国的法律，奴隶就是个人的财产——而那些守城的白痴，偏偏就有收税的资格。收税的收走个人的财产，这有什么错？」
「可是，她们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啊！」柳树人说道。
「当然，她们能跑能跳，也能说话，看起来和人没什么两样。可那些该死的士兵呢？那些该死贵族呢？他们怎么想？——对不起，艾那个啥小姐，我不是在说你。」帕利怒道。
「没关系。」柳树人说道，「我还是觉得，你们应该反抗。你们的实力这么强，为什么还要受这些人的气？」
「你说的对。我们还有点实力。」卡尔痛苦地捂住眼睛，「其实我也想反抗的。唉，要是我当初反抗了该多好！」
「不，卡尔，这不怪你。」保罗按住他的肩说道，「这是我们每个人的错。」
卡尔黯然点了点头，说道：「是啊。我们都有错。这错就错在我们选择的职业上——我们为什么是商人呢？」
「商人不是挺好的吗。」柳树人小心地说道，「促进王国各处的物质交换，让一地能买到另一地的特产，让金钱在王国各范围内流通……没有商人的话，贝弗林也不会有现在的繁荣啊。」
卡尔愕然地看向柳树人，说道：「这种说法我倒是头一回听说。唉，要是世人都像您这么明事理就好了。可是，那些蠹虫是怎么想的呢？他们觉得我们是河里的秋罗鱼，一到了秋天，就会自己游过来，而且肥美异常，只要这么一拿手一捞，就能吃得满嘴流油。」
「除了秋罗鱼，还是散养的鸡鸭。」保罗接话道，「该到我们死的时候，我们就得死，不死不行，否则喂不饱那些贪婪的蠹虫。您要我们用武力反抗？那可不顶用。只要贵族封锁了你的商路，你还拿什么做你的商人！」
「那个篡了位的安德鲁·双刃，就有这么大的能耐？」柳树人问道。
「当然，他能耐可大着呢！」卡尔冷笑道，「这是个既贪得无厌，又残忍恶毒的畜生。艾丽莎小姐，我奉劝您一句，您以后可千万不要在任何方面得罪他，否则，那后果可不是您能承受的。」
「为什么？」柳树人问。
「因为我们这位安德鲁大王，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。」保罗冷笑着接过话头。
「比如说？」柳树人问。
保罗扫视了一眼地场的众人，说道：「大家都记着五年前死掉的那个女人吧！」
「没忘，没忘！」众人起哄道。
「怒炎城最大商会会长的女儿嘛！她那小脸嫩的……啧啧！」帕利说道。
「是叫杰妮，杰茜来着？」乔问道。
「杰茜！」卡尔说道，「和咱们的王后同名呢！」
「是前皇后了，卡尔。」保罗说道。
「对，是前皇后。」卡尔笑道，「不过有可能马上就又是皇后了呢！」
「哈哈哈哈！」空气里洋溢着众人愉快的笑声。
柳树人被他们笑得摸不着头脑，只好接着他们的话头问道：「什么叫『马上就又是皇后了』？」
卡尔笑了一阵，才对他说道：「这是我们在路上听到的一件咄咄怪事——这位安德鲁大人在了攻陷了王宫之后，就把杰茜王后囚禁了起来，想要娶她为妻，你说这好笑不好笑？」
保罗笑道：「要知道，我们的杰茜王后，还是这位安德鲁大王的亲表妹呢！坊间怎么流传的来着？『许多年前，他在城墙之下，看见了她容颜。从那天起，他就对她念念不忘，乃至食不知味，寝不成眠。于是，他对她说，做我的女人吧，我予你三个月的期限。可不论你是否同意，我都将以花车载你，娶你为妻。』」
「简直酸得倒牙了！这又是哪个吟游诗人想出来的酸词？」卡尔皱眉笑道。
「当然是山姆那个家伙了。」保罗说道。
「这倒是挺像他的风格。」卡尔说道。
「这，这……哪有先杀了一国的国王，又要强娶该国的王后这种事！」柳树人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他连忙又说了几句中的话，终于把话题从王后的身上转移了出去。
再怎么说，这位杰茜王后，也是他名义上的老妈。他不能让其成为这些人调笑的对象。
不过，突然听说老妈要改嫁，对于柳树人来说，信息量还是太大了——尤其是，她要嫁的还是杀夫的仇人。
这使得柳树人对接下来的话题都说得驴唇不对马嘴——这异界的语言他毕竟是新学，如果不能集中精力，他的表达就难免会有或大或小的错误。
好在，这样尴尬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。
就在商队的几人笑闹的时候，锅里的肉也已经煮好了。
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熟肉的香气，教人食指大动。
恍惚之间，柳树人听见一声巨大的雷鸣。他吓了一跳，忙抬起头一看，才发现是帕利的肚子响了。
帕利尴尬地捂着肚子，朝着余下的几人干笑了两声，就箭一样蹿了出去，目标直指煮肉的大锅。
其余的几人也不甘落后，争抢着向那锅冲去。
一掀开锅盖，粗大的白色雾气蒸腾而上，直欲冲霄。
与此同时，那诱人的香芬也更加浓郁了。
柳树人站在商队五人的身后，也暗暗咽了咽口水。
虽然这锅肉出自他手，他却对自己这次的水平没有多少信心。无论是那些取肉的野兽，还是做肉的调料，都不是他所熟悉的。这一锅肉，全是他凭自己的感觉在做。
好在，从众人的表现来看，他做得还不错。
商队的五人，每个人都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冒尖的肉，而他们自然也没忘了做肉的功臣，也分给了柳树人和他头差不多大的一大碗。
柳树人端着碗，向里面看去。
就见那肉汤呈白色，里面漂浮着各种红的、绿的菜蔬，而那肉则煮得相当软烂，看起来卖相还可以。
柳树人试着盛出来一块放入嘴里，皱了皱眉。
老实说，这肉的味道并不算佳，但倒底比之前商队的伙食强出了一些。
看商队几人的吃相，他们也都相当满意。
「真棒。」帕利一边吃，一边对柳树人竖起了拇指，「真没想到，艾那啥个姐你还有这一手。这肉煮得，快赶上老猫头酒馆的茉莉大婶了！」
柳树人闻言哭笑不得：就煮了这么一锅算不上出色的肉，他就获得了和茉莉大婶，还有那位莫妮婆婆相同的地位，这些商人过的日子到底有多惨啊！
柳树人摇了摇头，又看了一眼碗里的肉。
也不知道这肉，杜威能不能吃得习惯。
在犹豫一阵之后，柳树人便向着杜威所在的马车走去。
其他人谈笑风生的时候，杜威却还一个人躺在车上，这让柳树人觉得他有点可怜。
「杜威，你的肉汤。」柳树人掀开马车的门帘，向杜威说道。
「谢谢。」杜威礼貌地道了一声谢，便接过盛肉的碗。
然而他却没有说其他的话。
这让柳树人觉得他有些不对劲。
于是，柳树人又仔细看了一眼杜威，发现他的脸上，挂着一副阴沉的表情。
「怎么了？」柳树人忍不住问道。
「没什么。」杜威摇了摇头，从碗里盛出一块肉来。
「这肉看起来和平常的不一样。」杜威说道。
柳树人勉强收回自己的担忧，对杜威笑道：「当然不一样。这肉可是我带着他们做的。」
「殿下可真了不起。」一边这样说着，杜威一边把一那块舀出的肉放到了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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